一人的西行(一)开始篇泸沽湖
一人的西行(一)开始篇泸沽湖

一人的西行(一)开始篇泸沽湖

清晨,火车在霏霏细雨中进站。背上与我不太相适的背包,踏着雨水在地面形成的水流,在撑满五颜六色雨伞的车站广场上急速穿行,避开人流,大踏步登上12路公交车。一元钱乘到旅游客运中心,去泸沽湖的票没有了,只好乘八点半去盐源的车。

去盐源的路沿着一条沟谷行进,晨曦中偶尔穿透云层的阳光喊醒落在沟里的雾团,向四周山峦散开,然后争先恐后向山上爬去。在半山腰停下来歇歇脚,等到全部汇集时,山腰绕出圈圈云带。云带下绿草青青,牛羊成群,云带上雾色茫茫,云雾缭绕。走出山谷,突然开阔,盐源落在一块坝子里,四周群山环绕。特殊的地里条件,使这块土地阳光充足,雨量充沛。特产的红富士苹果和花椒很受欢迎。

到了盐源,已经晚点去泸沽湖的班车正等着我们,这是好心的司机打电话通知的。

没吃午饭,没喝水,好渴。拿出梨子,正想往嘴里塞,同车的一位大姐主动要求分给她一点。大姐一行三人,是从成都去泸沽湖玩耍的,看上去渴得不行了。忙拿出刀,将没去皮的梨子分了一牙给她,又分了两牙给另外两位大姐,再将多出的一牙给了她。三位大姐都持有残废军人证,免费进了泸沽湖景区,让我好羡慕。班车司机对检票员说,我是到泸沽湖考察项目的,混过了查票口。在泸沽湖镇下车时,给了他四十元表示“谢意”。然后同三位大姐二十元包车去了她们预先联系好的客栈。客栈住宿费不是我心中的价位,只好另寻。分别时,一位大姐悄悄对我说:“车费我们已经付了,你不用付了。”出门在外,AA制的潜规则我懂,递上五元钱,三位大姐死活不收,只好作罢。

离开了三位大姐,乘车返回去了草海湖畔青年旅社,三十元住下,同室的还有一位广州来的女士。客栈老板告知,现在是雨季,也是旅游淡季,基本没有从泸沽湖徒步穿越亚丁的人。老板很热心,告诉了一位向导的电话,问之向导费要两千元,且本人在新疆回不来。本想在泸沽湖找到同行者,看来泡汤了。怎么这条世界级精品徒步的洛克线,今年这么冷清!后来知道,是前不久地震吓退了那些头脑清醒的人。

夜,雨下个不停。心里盘算着,既然天要留人,就干脆住下来再说,明天冒雨骑车环游泸沽湖。

徒步环游泸沽湖

九月十二日,间断小雨。

一早起床忽然想起骑车不如徒步,既然下雨走不了了,不如静下心来享受泸沽湖的美景。于是寄放好帐篷,背起剩余的行李,出发了。

清晨的草海被厚厚的云层压着,没有一丝风,出海的猪槽船停在茂密的水草里,船从草上行,在湖中压出一条规整的草路。草海中树木上发黄的叶子透出早秋的气息,岸边的花儿娇嫩欲滴,宽阔的湖面没有一点微澜,整个泸沽湖死一般沉寂。湖边阴湿的路上只有两三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。我一人沿着湖岸走去,望着远方伸入湖心的小亭,湖湾停放的木舟,从湖底长出在湖面开着点点小白花的水草,和岸上冒着炊烟的渔家,想着若是没有云层定是另一番景象。
林子里捡松茸的大叔递上几只松茸向我炫耀。松茸刚出头,挺拔粗壮,像男人延续世家的命根子。来到女神湾,一个静谧而超凡脱俗的小客栈掩映在花丛中。湖湾中两棵枯死的大树被湖岸盛开的花儿簇拥,猪槽船停靠在枯树旁。活着的死去的曾经的现在的在这个湾里共存得那样恬静。削发为妮的老板娘热情地问寒问暖,并送给我一张环湖徒步的地图,耐心地向我讲解,不断叮嘱在雨季,泸沽湖徒步穿越亚丁的路难行,一定要找个伴。离开了女神湾,想着好心老板娘的

叮嘱,心事重重地一人走在湖边小路上,居然碰上了昨天同车的三位大姐。她们来腐败的,我来自虐的,因此,谢绝了她们昨天约我同住一块的邀请。大姐们远远就喊:“老哥,老哥!”好像久违了的老朋友,关心地问:“为什么不把包放在客栈里?”

我说:“这是为几天后徒步亚丁热身。”

大姐们热心地说:“我们还会见面的,到时请你吃饭。”

被云层压着被霏霏细雨笼罩着抑郁的心情有了些温暖,对开满路边的花儿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。

路边花儿,凋谢又盛开,期盼着日月,迎来我的爱。路边花儿,微风中摇摆,伴随着日月,送走我的爱。

疏畅的心情,将既定两天负重环绕泸沽湖徒步的目标锁定在一天完成。迈着轻松的步伐来到四川境内最后一个食宿地——达祖客栈。年轻的老板娘叫我进去歇一歇,忙着为我烧开水。想起央视刚评选出的最美乡村教师——达祖小学的一群自愿支教的年青人,想去看看。问之达祖小学,老板娘竟然不知,只好放弃。

告别了老板娘,冒雨又上了路。路边的屋檐下,坐着一位嘴里衔着烟枪苍桑的老者。斜着的眼睛和歪着的下颚扭曲了脸型,口水从嘴角流出挂在烟枪上,使人感到他的前半身一定很辛酸。我忙给他照了一张相,老者看见相机中的他,扭曲的脸上滑过一丝笑。迎面来了一位背着柴草的藏族老阿妈,长期的劳作已经使她的腰直不起来,额头刻满了条条皱纹。老阿妈老远就向我拱手扎西德勒,慈祥的脸庞露出她内心真诚的祝福。我释然了,再没有什么放不下。

过了将摩梭族女儿国推向世界的杨二车娜姆家,终于遇上了一位反向雨中徒步者,让人感到并非我一人是方脑壳。

细雨中,行过一个又一个湖湾寂静的小村子。从坡上往下望,每一个小村子都是一副静止的画!困在山坡夹着的草地缓缓向湖中延伸,几棵树叶发黄的树木和枯死的树干稀稀疏疏伫立在湖湾浅浅的湖面,蓝色的湖面薄雾轻飘,几只猪槽船在湖面上若现若离,一簇簇花儿撒在弯弯的岸边。一条小路从湖中冒出,撇开花儿,穿过树下,通向草地中座座石砌木垒的房子里。房后牛羊悠悠,房上雾气袅袅。一群乌鸦站在房顶上,与牛羊做伴,视牛栏为家。

里格村坐落在泸沽湖最西北,像一轮弯月落在湖湾中。月牙北面弯弯的角伸进湖里,在湖水的涨落中,形成与湖岸若近若分的小岛。小岛在风雨中摇曳,像一首停靠在湖岸的船,即将被风吹断纤绳、推向湖中。恰似蓬莱仙境,美死岛上人家,迎来过客一串串。在湖岸的一棵大树下换上冲锋裤,从木舟上岸躲雨的渔夫友善地叫我到家歇一脚。岸边渔家里的过客,透过窗户欣赏着里格村雨中的美景,也欣赏着我在这美景中落上的流动一点。

下午五点过,在大雨中来到湖南面的落水村。

铺满乌云的天空昏暗地盖在湖面上,像要跨下来。雨中沿湖岸的石板街除了我再没有人,静得只有雨水落地的沙沙声。恍惚中,远处浮现出在雨中光滑的街面上跳“雨中情”的舞者,一男一女打着一红一绿的雨伞,穿着在雨水中发亮的靴子,随着雨水落地的沙沙声,踏着明快的节奏。噼噼啪、噼噼啪,噼啪、噼啪、噼噼啪。石板街临湖一侧的柳枝被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向湖面低下头,石板街另一侧低矮的铺面堆满了货物,店内浑浊的灯光一闪一闪。卖银器的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闲得无聊,叫我到店里避避雨,问长问短,劝我不要再走了,住下来,为我联系了三十元一晚的住宿。

走不到起点了,只好住下。又回到了两天完成环湖徒步的初始目标。心随我动,我随心动。

九月十三日,阴转晴。

昨晚一夜的大雨到凌晨才停下。清晨,湿漉漉的落水小镇沉润在湿气中,沿湖的石板街路面浸润着雨水。透过薄雾可以看到被湖水隔开的对面远山轮廓。东方升起的太阳将覆盖在湖面上空的云层慢慢往西撵,湖上偶尔露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蓝天。阳光从蓝天中射出,一柱柱投向湖面,泛起一片片银白色的光。东方湖岸的高山上,团团云雾从山顶向空中升腾,南北山上的云雾静止着,西边山上的云雾黑压压。

多美的景色啊!忙拿出相机。没想到傻瓜相机比人还娇嫩,在高原上也会产生“高反”,抖动起来,似中了疯,从此再也停不住。这是我此行中的一大悲哀!

两位穿着民族服装的老太手里摇着经筒,背着翠绿的柏枝给坐落在湖岸街头的白塔供上烟火,然后绕着白塔转圈。青烟带着祈祷和祝福徐徐向空中升起,伴随着雾气逐渐融入云中。簇簇花儿依偎在路旁,拥挤在渔家小院的门前。渔家屋顶的经幡随风摇摆,猪槽船滩在院后开满野花的荒地上,小猫酣睡在屋脊,小狗酣睡在路中,朵朵硕大的芍花倚在墙头傲放。

前面一位背着睡袋的小伙子走走停停,时时回身向去丽江方向的车伸出手臂竖起大拇指。所有的车几乎都从他身边呼啸而过,小伙子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动作。我在后面看着直好笑,想着小伙子就是白痴,一次次的失望一定使他的心理被受熬煎。不断地问着自己,这种肉体与心理上的博弈谁做主!要是我,定会选择肉体的折磨替代心理的崩溃。真的有一辆车在小伙子的身边停下来,车上只有一位美女,我想世间的人都爱美,特别是异性的美,男女都一样!在对异性的倾慕上,不用人们去倡导学习,人人都会做得极尽完美。要是我竖起大拇指,等到天黑也不会有人理睬我,因为我已日落西山了。望着美女香车带上小伙子扬尘而去,我调侃自己,谁叫你的青春没有赶上这开放的好年头。

突然一辆车从后面赶上停下,司机从车窗向后探出头,自愿稍我一程。我急忙向他挥恽手,跑步向前,拱手扎西德勒,婉言谢绝,直直地伸出手臂向他高高地竖起大拇指。原来不仅异性相吸,同性也可以合并同类项。这让我重新认识了自己,我并不老,并非讨人厌恶。世上真是好人多。

路边的苹果树挂满了红富士,一位老者在树下锄地,我问老者:“树上的苹果熟了吗?”

“熟了。再过半个月更甜。”

老者问:“想吃吗?”

我下意识摇摇头,其实想吃得很。脚不由自主地随着惯性向前挪动,不出几步,饥渴占了上风,又返回到老者身边问之:“苹果要卖吗?”

“要卖。”

“我买十元钱的。”

老者从低矮的棚子里提出苹果来,大小不一,一定是从苹果树上掉下后捡起的。牛顿从苹果树掉下的苹果,发现了万有引力,老者知道吗?打上牛顿牌苹果,一定很促销。老者顺手递了一个给我,真甜。叫我随意挑,我说:“大小都一样。你给我捡吧。”老者挑捡了一塑料袋,用早已被植物色素浸进肌肤变得黑黢黢的手,把苹果一个个擦得亮晶晶,准备过秤。我说:“不称了,多点少点无所谓。”老者见我爽快,又用手擦亮一个表面光鲜的苹果递给我。

刚建好的沿湖公路从苹果树林中穿过。我问老者:“一棵苹果树赔你多少钱?”

“四百元,为了村里能通车,村里人有盼头,只好认了。”让人感到老者还是一个很开明的人。

我问:“湖里有鱼吗?”

“没有了。小时候,湖里的鱼会沿着经过家门前的小溪逆流而上。出了家门,下到溪中,就能抓起鱼来。无鳞的鱼,很好吃。现在没有了,本地鱼被引进的鲤鱼、鲢鱼吃了。要想恢复到过去,不可能了。”

老者的话,说明生态是如此脆弱,你不保护它,它就会让你吃尽苦头。要走了,老者又用手擦净一个苹果递上,指着坡脚下的一块土地说:“我家就住在那里。今年有几个外地人来看过,想合作建房,你看可以吗?”

“你有钱吗?” 我问,“没有钱,合作建房就可以。那块土地种土豆、包谷,几年后也不会有多少钱,要是与人合作,几年后就会有十多万。”

老者听进去了,不断说:“就是,就是。”

临走,老者为他讨到一句中听的话而感激,将卖苹果的十元钱退给我,我坚决不收。这就是中国的农民,泸沽湖边还没有富起来的农民。

望着插进草海中的山嘴上高高竖起的电信塔,抄小路直奔而去,那后面就是草海有名的走婚桥。地里劳作的人费解,我为什么走小路?我也费解,可能是走惯了小路,或是想抄近路的缘故吧。小路慢慢接近湖边,流进湖中的水在草地上漫延,漫过小路,漫过庄稼地。我背着沉重的包,不断斗着自己的胆子。跳过一条小沟,又是一条小坎。踏着露出水面的土埂颤悠悠地向前挪动着脚步,越陷越深,陷进了挽起裤脚才能通过的草地里。一位妇女沿着小路推着自行车,卸下车上的土豆,把我的包运到了旱地上。可是,我过不去,即使妇女自愿用自行车把我推过去,也使我这大男子很难堪,正好把本属于男女间的行为搞颠倒了。想着还没启程,就把鞋子湿透的后果,只好又委屈妇女把包推回来,绕到公路上。

蓝天下,金色的阳光投向湖面,把一片郁郁葱葱的草海渲染得更加翠绿。猪槽船散乱地停放在湖边,三三两两沉入湖水里。群群鸭子在水草中穿梭,母鸡带着小鸡在岸边的草垛叽叽喳喳觅食。湖岸盛开的野花在微风中摇曳,一个划着猪槽船打水草的小红点在绿色的湖心中移动,两位妇女正忙着将打好的水草从船上起到岸边。

问之:“打草做什么?”

“喂牛、喂马、喂猪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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