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人的西行(八)   新龙到色达
一人的西行(八) 新龙到色达

一人的西行(八) 新龙到色达

据说围绕坛城顺时针旋转一百零八圈,就会肃清人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过,祈福今生今世幸福安康。人们说梁山泊的一百单八将也是遵照天意按此数字确定的。我围着坛城转了三圈,算是对自己祈福的慰藉。一位老阿妈每天都来转,已经记不清转了多少圈。一位小伙子今天才来转,明天就要离开了,打算今天转完一百零八圈。

神圣的天葬

天葬是藏地神秘而古老的习俗,是大部分藏族人采用的一种丧葬形式。五明佛学院是一个开放的佛教圣地,为了让人们对天葬有感性认识,纠正人们对天葬认识的误区,有意将天葬对来人进行全方位开放。但是必须尊重亡灵,严禁拍照。喇荣五明佛学院的气场太恢弘,以至于马尔康、康定的人去世后,也千里迢迢送来天葬,超度亡灵。据说,藏传佛教修的是来生,今生今世做牛做马是上一轮回功德修炼不圆满。有了这样的认知,将自己去世留在世间的躯体奉献给世间活着的生灵就可以理解了。

五明佛学院只要有送来超度亡灵的死者,就有天葬。因此,几乎每天都有。一般天葬安排在下午一至三点进行。我们早早地吃过午饭,准备包车去看天葬。询问路边排着的车队:“去天葬台吗?”

“去!”

“多少钱?”

“不要钱。”

“可以搭我们去吗?”

司机抛出一句使人可怕的话:“我拉的是死人!”

我探头往车内望,一个长木箱放在正中,慌忙离去。紧接着后面排着的第二辆、第三辆、第四辆都是如此。赶紧离开这个车队,向停靠在前面路边的车奔去。在这里候着去天葬台的有十多人,可能是基于某种原因,没有一辆车愿意载客去天葬台。已经下午一点过,再不走就迟了,只好甩开大步沿着公路向山下奔去。一辆敞篷拖板车从后面赶来,减慢车速,鸣笛两声,似在向我们示好。当得知是去天葬台,一群人慌忙爬上车箱,乘着敞篷拖板车去看天葬。车出了佛学院向色达方向开去,不出多远,右拐上山就来到了神秘而神圣的天葬台。下车,不收钱。原来他们是对天葬围观人群的管理者。

天葬台坐落在佛学院所在沟壑南面的缓缓阳坡上,平坦开阔,面对东方,四周没有树没有花,甚至连经幡也没有。半坡侧面很远的地方,有一架用条条经带拉紧向银幕一样的架子,不知何以用途。天葬台面对的正前方山湾环抱,远处山脉连绵群山逶迤

一尊十多米高黑色的巨型魔兽头颅垛在半坡上,挡住了坡后的一切。头颅瞪着凸出的圆滚滚的眼珠子,张开血盆大嘴露出两颗硕大的獠牙,一条凄冷的小径通进被獠牙撑开的大嘴消失在空洞的黑暗中。魔兽头颅前是众多群魔乱舞,狮身鹰翅,鱼鳍猴头,人面独角的怪兽。头颅后隐藏着天葬台,头颅侧半坡上是为亡灵超度的乐师和念经的喇嘛觉姆。

一只只秃鹫在高空盘旋,落在山顶上,伸长颈项,一顺风地探头死死地盯着山下半坡的天葬台,时而扇动着硕大的翅膀,将身躯抬高又落地。被魔兽头颅挡住的坡后一块石板,四周的野草已被秃鹫踏陷成一片泥土,这里就是天葬师解剖人体,死者亡灵升天的地方。

据说每天天葬的时间不是固定的,由天葬师世代口头传下的伦理,按照一定程序选择时辰进行。死者家属将用木箱装着,藤篮提着,人体背着的死者运到天葬台。天葬师默念咒语祈天保佑。然后挽起袖子,剥去将人体弯曲包裹的白布,拉伸躯体,将死者背朝天,拿出明晃晃的菜刀,在放着死者的石板上来回顿锉,就熟练地肢解开来。砍下两肩的肩胛骨留给家属纪念。仪式简朴坦荡。亡灵没有任何修饰和生产生活用品,让亡灵摒弃诱惑,抛开一切尘俗眷恋,赤裸裸来赤裸裸去,无牵无挂,一心一意走向阴间,去实现下一次的转世轮回。

一只颈项完全脱去绒毛,羽翼残缺,鹰嘴锉顿,个子瘦小的秃鹫慢悠悠走到天葬师身旁,其后一群秃鹫扑打着翅膀盯着它。天葬师轻轻地把它抱起,送回秃鹫群中。我想它一定是这群秃鹫的头,虽已残年,仍有着崇高的威望。秃鹫群一只只盯着天葬师手下的亡灵,伸长颈项,扇动翅膀,慢慢地试探着靠近,被天葬师挥刀轰开又悄悄地聚拢。

这一天,天葬师肢解了五具尸体。当最后一具尸体肢解完,天葬师提刀离开时,秃鹫展翅风一般扑向前,扇动着翅膀,张开锋利的鹰爪,弓背埋头叠成两三层,黑压压一堆。天葬师在旁边吹响低沉而久远的哨声,伴着亡灵安然有序转移到天国

天葬是属于佛教布施的一种特殊方式,死者将自己最后的肉体奉献给有形的秃鹫和无形的神灵。借助秃鹫实现肉体的解脱,达到灵魂的升华。同时,把无用的尸体施舍给秃鹫使那些被秃鹫而食的生灵少一些伤害,多一份生存。因此,用自己的尸体去保护有用的生命,蕴涵着生命循环往复的密宗,被视为功德无量的善事。

坛城的一百零八圈

下午五点过,金色的太阳慢慢西下,空中祥云朵朵。本打算今晚去讲经堂听课,仔细一想,对佛学没有一点了解的我,只会听得云里雾里,更何况我这已经老去的筋骨不可能一动不动盘腿坐上两小时。想着在雨崩冰湖没有转成的三圈,留下些许遗憾,于是打算去坛城转圈,转一百零八圈。人们说转得快,四个多小时就可以完成。衡量我平时徒步的速度,打算五个小时转完。

黄昏中的坛城,人潮鼎沸。老阿妈牵着小孙子,老阿爸拄着拐杖,大叔掐着佛珠,大妈摇着经筒,妇人背着小孩,情侣手牵手;黄种人、白种人、黑种人,天下之人,顺时针沿着一个方向;念着六字真言,念着佛经,哼着天籁之音,不急不慢推着转经筒旋转。低沉浑厚的梵音弥漫坛城,烘托坛城紫气东升,烘托坛城霞光万丈。

我哼着只有自己能够读懂的音符,和着人流共同推动转经筒,尽力把自己的躯体和灵魂融进这恢弘的气场中。此刻,转经的人们在想什么,是祈求幸福安康、国泰民安,家庭和睦,老人长寿,小孩健康?还是生意兴隆,财源广进,珠光宝气,流溢叠金?不管是求财的求福的求平安的芸芸众生,此时都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去感动神灵。我在求什么?像全都求又像什么也不求。是在还债,肃清自己曾经的罪过?还是在贪婪,梦求获得更多的荣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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