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二十日,烈日。
一大早起床,沿着通天河畔逆流而上的公路走去。过去,去嘎洛村是从昨晚住的小村子下游过河,沿河对面的小路经过东拉村、杜鲁村、四家村、金矿到嘎洛村。现在,上游的桥通了,路也通了。
泥结路面的公路上只有我们背包牵马的三人,和偶尔经过架设高压电线的工程车。
通天河汹涌澎湃,一江裹卷着泥沙的红水,从天际而来,把大山撇成两半,咆哮向南闯去,留下两侧悬崖峭壁和淘尽泥沙的光秃秃巨石。河这岸,一座垮塌的土碉楼残留下一堵泥红色的墙,高高的伫立,像一把不屈的剑,直指苍穹,诉说着当年跟随毛天王镇守通天河的故事。河对岸,高升的台地上,被丰收的小麦覆盖,一片金黄。三三两两的藏家民居聚在山凹里的山坡上,构成一个个微型小村庄。村庄后,座座碉楼威震左右。藏家的房子色彩浓烈、鲜艳夺目,似朵朵盛开的野花,撒落在通天河畔。
天空没有一丝云,透蓝。阳光直射到河岸,被水冲刷磨光的石头返回的光也刺眼。我一人在前面走,把老郭和胖哥甩在了后面。没遮没掩的烈日,把衣服上的汗烤成了盐,帽檐汇集的汗珠一滴滴往下淌。来到通天河上刚架好的去东拉村的大桥,滔滔河水撞击着桥墩发出轰隆隆的巨响。肆虐不羁的洪水,淘尽两岸不断向河床滚落的泥沙,把河水染成泥红,惊涛骇浪,九曲十八弯,向冲天河奔去。这条江河在完成着一个永无止尽的接力,通天河接过上游无量河的凶,变本加厉交给下游冲天河的猛。无量河、通天河、冲天河,同属一命脉,同一娘胎生,一条江上三兄弟,牢牢称霸这边天。
几位妇女牵着马在桥头歇脚。没等我走近,一位妇女用不熟练的普通话问:“去亚丁?”
“对,去亚丁。”
“背这么多,不怕累?”
“不怕。走不动了,让马驮。你们去哪儿?”
“上山,打柴。”
一位妇女从桥对面提了一袋食品过来,分给妇女们。顺手递给我一袋豆腐干,我摆摆手谢绝了。妇女理解不够大方,又递给我一袋牛肉干,我仍摆摆手谢绝了。她有些心不甘,又从马背上取下一瓶啤酒递给我,我还是谢绝了。她那爽快的动作,好似我们早已熟悉的朋友,用不着言语、客套和推辞。旁边的妇女帮着腔:“吃!吃!我们还有。不要不好意思。”她们的直率和大方,真让我感动。一位妇女说:“和我们一块走?走不动了,骑马。”这句话好得体!我真喜欢和她们一块走,路上一定会有更多让我感动的事,会有更多民风民俗让我深切地感受,特别是她们向我流露出的好意,让我对她们完全信赖。可我还得等着老郭,由他来定夺走河对面,还是河这面。只好不断弯腰向她们道谢:“扎西德勒!扎西德勒!”不断向回首的她们挥手。
老郭赶上来,告诉沿着这条公路走。我背起背包,望着远方将要隐去的马队,一阵狂追,与马队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,慢慢地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。我念着她们的情,想着她们的爱,在烈日下,一人默默地孤单地走着。路边的树阴下,架设高压线铁塔的民工纳着凉,叫我歇歇,一会乘他们的工程车走。指着河对岸的几间工棚说:“前面一两公里的地方过河,倒回来,跨过白水河,从工棚上山。”